垂柳下的樹蔭

第六章 巫醫

而且不久以前我曾經得到指示，

有一隻貓兒註定要成為巫醫。

就是她，溪掌，有巫醫的天命。

「妳在做什麼？」冰雲齜牙裂嘴的喵道。「難道妳以為，當巫醫就可以不用學打鬥招式了嗎？妳以為當巫醫就可以逃避一切嗎？而現在我不知道妳用了什麼理由，竟然讓松鴉羽肯收妳為見習生！」她的腳掌壓得更緊了，使得溪掌無法動彈，也幾乎無法呼吸。

「冰雲。」松鴉羽跟著吵雜聲，走到冰雲的身旁，用尾巴順了順她的毛髮。「這不是溪掌的主意，而是星族的旨意。」

「我想聽聽松鴉羽怎麼說。」棘星從高臺上跳下，穿過驚愕不已的貓兒們。「冰雲，妳先讓溪掌起來。」他命令，冰雲則心不甘情不願的抬起她的腳掌，讓溪掌的身體恢復自由。她蹣跚的坐起，氧氣瞬間湧入胸腔，使她咳了好一會兒。

全部的貓兒都將眼光射向松鴉羽，他則拿出那撮毛髮，娓娓道出經過。「今天早上，溪掌到巫醫窩，並拿給我這個。她告訴我，昨天祖靈們告訴她要認清自己的天命。我確定那是我們的祖靈，因為這一撮毛髮正是從祂們的其中一位身上拔下來的。而且不久以前我曾經得到指示，有一隻貓兒註定要成為巫醫。就是她，溪掌，有巫醫的天命。」

「那薔光呢？」棘星問，同時看了看在一旁低著頭，不知所措的棕色母貓。「祂們對她有所交代嗎？」

「祂們指示我可以同時收她們兩位為見習生，」松鴉羽抬起下巴喵道。

「很好，」棘星低下頭，對松鴉羽的解釋感到認同。「溪掌可以成為你的見習生。溪掌，」棘星又轉身向她喵道，「妳今天就跟松鴉羽一起學習吧，這應該是很重要的一天。」

「謝謝你，棘星，」溪掌低頭表示尊敬。

「隨便，」冰雲聳聳肩，讓自己看起來一臉不在乎。「這時沒有見習生最好，反正…我再過沒多久就要搬入育兒室了！」這句話引起了貓兒的騷動，他們漸漸發出恭喜的喵聲，並對冰雲和溪掌表達喜悅之意。

鴿翅跑過來緊緊的抱住她，煤心、塵皮和沙暴也來祝她訓練順利。然而，在歡喜的氣氛中，溪掌仍然發現幾道不友善的面孔。就算冰雲的身邊擠滿了道賀的貓兒，她還是始終瞪著溪掌，好像在怪罪她似的。飛掌和紋掌投以她怪異的眼神。冬青掌垂下耳朵，難過的看著她，彷彿在說她們再也不能一起訓練了。冰雲一定很難過，因為她的第一個見習生就這樣沒了。冬青掌也是，因為我是她最好的朋友。星族，求求祢別讓事情這麼複雜！

薔光拖著她無力的後腿來到溪掌身旁，與她和松鴉羽一起進入巫醫窩。「溪掌，很高興妳能成為巫醫見習生。從妳是小貓時，我就看得出妳有天份，」她大方的喵道，看起來一點也不嫉妒。「松鴉羽應該會指派給你較多採藥草的工作。我的腿受傷，所以之前都是他進入森林採集的。」

「好的，」溪掌點頭，進入那熟悉的巫醫窩內。一切如同從前，她想起還是小貓時，每天來到這裡吸收新鮮知識的興奮感。但現在不一樣了─她是以巫醫見習生的身分，到這裡學習！

「好，溪掌，」松鴉羽停下腳步。「現在我們有三位巫醫，工作相對就會少一點。我們每天早上都要檢查藥草的存貨量，然後出外去補充不夠的部分。妳會和我一起去採集，薔光則在這裡治療族貓，」果然不出薔光所料，松鴉羽指派了採集的工作給溪掌。「關於檢查藥草，今天清晨薔光已經完成了。薔光，能不能告訴我，我們缺少什麼藥草？」

「嗯，水薄荷，」薔光歪著頭喵道。「最近大家都常鬧肚子痛，一下子就快用光了。款冬，還有杜松莓，」她點頭，「應該就這些了。」

「很好，」松鴉羽喵道。「現在我會先帶妳去認識領地。我知道妳之前已經走過領地了，但這次我們要觀察的東西不一樣。我們要記住的是藥草的生長地點。」他領著溪掌走出金雀花隧道，「仔細用妳的五官，找出我們所需的藥草。」

他們走進森林，松鴉羽緩慢的走在前方，溪掌則跟在後面。經過訓練沙坑時，她可以透過荊棘看到她的弟弟和朋友們正在訓練打鬥。冬青掌正使出她最厲害的招式，飛掌和火掌在另一方互相攻擊，蛛足、玫瑰瓣、蜜妮和莓鼻則在空地邊緣觀看並進行指導。溪掌想到往後不大可能跟他們一起訓練或玩耍，就感到些許的落寞。但我有薔光這個好朋友兼老師，她積極的想。而且，我還有更重要的使命。

「溪掌，過來這裡。」松鴉羽的呼喊聲把她拉回現實。「過來看看這些。」

溪掌往前看，發現松鴉羽正在離她兩條狐狸尾巴外的地方，面對著一棵樹叢。她跑向前，映入眼簾的是那些熟悉的紫紅色莓果。「啊，是杜松莓！」

「沒錯，」松鴉羽喵道。「杜松莓是個非常實用的藥草，除了可治腹痛外，也可以治療呼吸道不適以及增強體力。杜松莓叢在雷族森林裡很多，但在樹木稀少的風族可就很少了。因此，風族的巫醫會用其他藥草來取代杜松莓。」他用腳掌摸索，摘下了幾顆莓果，小心翼翼的放在她腳旁的尤加利樹葉中。「莓果需要特別保護，因此我們會將它們放在尤加利樹葉中，並包覆起來。」

「嗯…」溪掌點頭，但又對某件事感到很納悶：「你怎麼知道這裡會有杜松莓呢？」

「很簡單，杜松莓有一種味道，」原以為松鴉羽會生氣，沒想到他只是平靜的回答。「妳聞聞看。有一股淡淡的香味，卻又和其他藥草有所差別。」

「真的耶！」溪掌用鼻子聞了聞，果然聞到一股清香的味道。

「雖然我已經對這座林子裡的藥草位置瞭若指掌，」松鴉羽喵道，「但我還是需要妳的視覺來輔助。因為，眼睛總是會比鼻子還要更先發現事物。現在有了妳，我們就能更快速的採藥草了。」

「嗯！」聽到自己的確有幫上忙，溪掌不由得感到高興。

「妳先把杜松莓拿好，我們先去採一些款冬吧，」松鴉羽吩咐溪掌。「它們就生長在訓練沙坑的周圍。款冬最常生長在沙質的土中。」他們繞過一大片的杜松莓叢，又採集了更多並包在樹葉內。穿過它們後，就可以看到位於另一端的款冬叢。溪掌學松鴉羽把可以使用的樹葉摘下，堆疊在自己的腳邊。不一會兒，牠們就採集了許多款冬葉。

「款冬是用來做什麼的？」溪掌邊摘葉子，邊疑惑的問道。

「款冬是用來治療胸腔和呼吸道不適的，」松鴉羽解釋。「尤其是現在已經快要到禿葉季了，許多貓兒，特別是長老，都會有呼吸道不適的現象。」

「嗯，我瞭解了，」溪掌喵道。「所以我們才要現在趕快存貨。」松鴉羽點點頭表示認同。「妳還記得最後要採的是什麼嗎？」他考她。

「好像叫什麼薄荷來者......但不是貓薄荷，因為這個藥草我早就知道了。啊！是水薄荷！」溪掌猶豫了一會兒，終於找出答案。

「不錯，妳的記憶力夠好，」松鴉羽讚許的喵道。「這是一位好巫醫所需要的。既然水薄荷裡有『水』字，可見它一定生長在水邊。妳覺得哪裡會有水薄荷呢？」

「風族邊界的那條小溪會有嗎？」溪掌問道。

「我記得我在那裡看過，」松鴉羽回答，「而且我有好一陣子沒有去那兒採水薄荷了。我們走吧。」

溪掌安分的叼起腳邊的藥草包，跟在松鴉羽的尾巴後面。濃厚的藥草味蔓延在她的口腔哩，使她有點不太舒服，但是為了往後的治療，她只能學著去適應它。走了一會兒，松鴉羽用含糊的聲音喵道，「妳知道成為巫醫需要的特質有哪些嗎？」

「你剛剛提到了記憶力，」溪掌也因為嘴裡的藥草，發出的聲音十分含糊。

「嗯，除了記憶力，一位好巫醫也需要憐憫心、求知慾以及中立的態度，」松鴉羽解釋。「這些都是巫醫的基本法則。而星族，則會把這些特質賜給適合成為巫醫的貓兒。妳不需要特別培養這些特質。我，還有星族，之所以會選你當巫醫，就是因為妳的本身就有這些要素。」

「所以我不需要特別在意這些？」溪掌問道。

「是不用特別在意，」松鴉羽回答，但又隨即語重心長的說，「但妳需要培養的是一顆對巫醫工作熱忱的心。這是基礎，也是所有巫醫要去努力的部分。沒有這樣的心，有再多優越的特質也沒用。」

溪掌發出呼嚕聲。是的！最重要的是我的心！

「我們到了，」松鴉羽的喵聲突然響起。他走到河邊，用嘴巴輕輕咬下一些葉子。「這裡果然很多水薄荷。」

「我覺得水薄荷好像跟一般的薄荷很類似，」溪掌湊過去看了看後喵道。

「是有點，」松鴉羽承認，「但他們的生長地和功用都不同。水薄荷是用來治療腹痛的。之前冬青掌和火掌吃到了一些鴉食，妳還記得吧？我為了治療他們，用掉好多水薄荷。所以現在我要採集更多存貨，」他喵道。溪掌恍然大悟，她頓時領悟到了一點，原來藥草跟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。

突然，一陣打鬥聲傳入溪掌的耳中。她猛然抬頭，豎起耳朵，尋找聲音的來源。松鴉羽還在採集藥草，她卻利用之前學過的潛伏技巧，躲在草叢中慢慢往前。到了風族小河下游，溪掌發現一群貓兒正互相廝殺、攻擊。她無法看清楚貓兒得身分，但她聞到雷族和風族的氣味。草地上沾滿了血，兩方戰士都傷痕累累。溪掌從來都沒有看過這麼可怕的場面。她嚇壞了。

然而一陣熟悉的氣味湧入她的鼻腔，她仔細聞聞，突然鎮懾住。是蜂紋！不！

溪掌快速轉身，跑回剛剛採集藥草的地方，完全不顧她在草叢中發出的聲響。當她慢慢接近時，她聽到松鴉羽正呼喊著她的名字。溪掌跑到他跟前，氣喘吁吁。

「溪掌！星族保佑，妳跑到哪裡去了？妳明明知道─」

松鴉羽的話還沒說完，馬上就被溪掌打斷。「不好了，松鴉羽！我們的巡邏隊和風族巡邏隊正互相發動攻擊！」

「天啊！」松鴉羽吸了口氣，「我們得趕快回去，不然薔光忙不過來。」他叼起藥草包，開始小跑步，但是眼盲使他的重心不穩。

溪掌的內心急了，她急促的喵道，「蜂紋也在裡面！快啊！」但她又意識到了什麼，停下來問松鴉羽，「你可以跑步嗎？」

「看在星族的份上，我當然可以跑！」松鴉羽不客氣的回嘴。「我們得趕快回去救他們。」

溪掌連忙叼起藥草，奮力的往前跑。現在她的腦海中，充滿的盡是蜂紋充滿傷痕的身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