垂柳下的樹蔭

第二章 藥草

「是的，我是很高興我能當巫醫，

但那是因為我知道，

現在我只能用這種方式服務部族。

如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，我會選擇當位戰士。」

一隻灰色虎斑公貓站在小溪面前，毛髮豎得筆直。「妳到底在這裡做什麼？」他再次開口，聲音藏不住無限的怒氣。

另一隻擁有黑棕色毛皮的母貓從他後方探出頭來。「松鴉羽，只是一隻小貓而已。」

「剛剛我們進入窩裡時，她正在嗅聞蓍草！」松鴉羽尖聲喵道。「如果把它吞下去了，她會吐得滿地都是！我們的藥草就會全都毀了，薔光！」

薔光不贊同的彈彈尾巴。「但是她還沒吞下去啊，松鴉羽。」她蹲下來聞聞小溪，並用鼻頭把沾在她身上的藥草撥下來。「小溪，妳有沒有吞下什麼東西？」

「沒…沒有，」小溪支吾著說。「我很抱歉，薔光。我是被那個吸引進來的，」她指了指那團在葉子上的黃色液體。「它聞起來好香，所以我就走進來看看到底是什麼。我不知道…這裡是哪裡？」

「妳現在在巫醫窩，」薔光溫柔的喵道。「而妳剛剛看到的是蜂蜜。吃下一點不會怎麼樣的。」

「你看不見？」小溪注意到松鴉羽那彷彿被濃霧遮蔽的藍色眼睛，疑惑的問。「那你怎麼知道我剛剛在這裡？」

「我能聞到妳的氣味，」松鴉羽不耐煩的喵道。「我聞到妳的氣味在蓍草旁邊。」

薔光用尾巴指指松鴉羽。「這是我們的巫醫，松鴉羽，而我是他的見習生。」

「不用幫我介紹！」松鴉羽憤怒的瞪著薔光。

「我聽說過你們，」小溪興奮的顫抖著。「你們的工作是治療病貓，以及和星族溝通對不對？你們好厲害！」

「是的，你說對了，」薔光點頭，一旁的松鴉羽則發出了一聲悶哼。「現在讓我帶她吧，」薔光轉向松鴉羽喵道。「我覺得這隻小貓似乎對巫醫生活很感興趣。」

「很好，」松鴉羽不高興的咕噥。「只要不要打擾到我。我還有很多藥草還沒整理完，妳知道我們必須趕快把藥草補齊，才能應付在季節轉換時總是蜂擁而至的病貓。」

「我很確定我們不會吵到你，」薔光溫和的喵道。「我只是要帶她看看我們的藥草，還有介紹一下巫醫的工作，也許吧。」

「那現在就先離我遠一點。」松鴉羽貼平耳朵嘶聲著說，隨即轉過身，動作粗魯的開始排起藥草來。薔光帶著小溪走到後方的儲藏室中，取出一些樹葉和莓果。

「松鴉羽好兇！你平常怎麼受得了？」小溪低聲的說，同時回頭看看松鴉羽有沒有反應。

「妳只要把事情做好，他就不會對妳怎麼樣，」薔光回答，將物品放在地上。「這是我們的藥草。妳認得出來這些嗎？」

「嗯…」小溪聞了聞，突然亮起眼睛，身體因為過於開心而抽動。「這是我剛剛聞到那個難聞的藥草！還有這是我剛剛打算要嗅聞的果實！」

「是的，這些叫做杜松莓，它們是用來治療腹痛的，」薔光用一隻腳爪碰觸紫紅色的果實，然後又輕戳另一邊的葉子。「而這叫做蓍草。它會讓妳覺得噁心，好把所有的有毒物質都吐出來。」小溪終於了解松鴉羽剛才為什麼會大發脾氣。只要她不小心吃下去了，她吐出來的東西就會毀滅所有可用的藥草，而在新葉季剛來臨時，想要在一時之間找到數量足夠的藥草是不可能的。但是我也不會想吃它！她暗自想道。「你們都把藥草放在這裡嗎？」她問。

「這個嘛…是的，我們絕大部分的藥草都放在這裡。」薔光喵道。「但是一些比較危險的都會放在更裡頭的岩縫中，這樣才能避免一些無所事事的貓兒找到它們。」

「是哪些呢？」小溪問道，她可不想吃到可怕的藥草。

「像是罌粟籽和死莓，吃太多它們會有些不好的症狀。」

「死莓？」聽到「死」這個字，小溪皺了皺眉頭。

「死莓是很邪惡的一種莓果，」薔光邊說邊打了個冷顫。「不管是戰士還是小貓，只要吃一顆就會死掉。就算是最強壯的戰士，吃三顆也會立刻死去。」

「喔…那罌粟籽呢？」小溪覺得那實在很駭人，於是她含糊的回答，心中充滿了恐懼。還有更邪惡的藥草嗎？

「罌粟籽會讓妳想睡，也能用來止痛，」薔光從裡頭的岩縫中挖出一掌的黑色微小種籽。「雖然如此，吃太多還是有可能會導致昏迷，甚至死亡。」

「好險！」小溪鬆了一口氣。好像沒有比死莓還要壞的藥草了。

「我們在新葉季的時候都會把藥草全部整理一次，好確認有沒有缺乏的藥草。」薔光帶著小溪走出儲藏室時喵道。「大部分的藥草都會在新葉季時開始發芽、生長。像是在禿葉季時我們的貓薄荷和艾菊就已經十分缺乏了，還有金盞花也是。」

「貓薄荷？艾菊？金盞花？」小溪的腦袋已經快搞不清楚了。

「貓薄荷是用來治療白咳症和綠咳症的最佳良藥，那是禿葉季時最盛行的呼吸道傳染病，」薔光有耐心的解釋。「艾菊是用來治療咳嗽的，在禿葉季時也很常用來治療一般的咳嗽。至於金盞花能用來治療傷口，我們曾經與影族發生邊界戰爭，所以使用量很大。」小溪端正的坐著專心聆聽。她還記得禿葉季的那場邊界戰爭，影族的一支巡邏隊跨越邊界，於是兩族之間爆發了爭吵。她那時看到作戰隊伍的貓兒坐在營地中，每一隻貓兒身上都有血漬和傷口，但是過了不久他們就完全康復。現在她知道了─就是這種神奇的藥草使她的部族能逐漸復原。

「我覺得巫醫的生活好有趣喔！」小溪興奮的喵道。「妳應該很高興能當巫醫吧！」

「妳知道嗎，」薔光聳聳肩喵道。「我原本並不打算成為巫醫。我在當見習生時受的是戰士訓練，直到樹幹壓傷了我的脊椎，我從此便無法成為一位戰士。松鴉羽讓我活了下來，但他無法讓我能夠走路。」她憂傷的看著自己無力的後腿。「是的，我是很高興我能當巫醫，但那是因為我知道，現在我只能用這種方式服務部族。如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，我會選擇當位戰士。」

「為什麼？當戰士跟當巫醫有什麼差別？」小溪不解的問道。

「戰士是部族的中心，」薔光指出。「部族的運行都必須要仰賴戰士。身為戰士，你能感覺到獵物在妳齒中，敵人的血液在妳的爪子之間。況且，」薔光低下頭。「巫醫不能有伴侶和小貓。從此沒有貓兒會再愛我，我也沒有機會去愛任何一隻貓。」

「當巫醫真的必須要犧牲嗎…」小溪喃喃自語。

「是啊，但是巫醫也能享受到與星族溝通的最佳福利，」薔光眼睛裡的雲霧瞬間消散。「妳能和雷族的祖靈溝通！想想，那是多麼難得的事！」

「對啊，」小溪同意的附和，但到最後卻變成一道尖叫聲。「啊！已經中午了！鴿翅一定在等我睡午覺了，」她喵道。「我得走了。」

「好，」薔光點頭。「有空再來看看吧！」便目送著小溪離開。

小溪匆忙穿梭在排好的藥草堆之間，小心翼翼的避免踩到完好的樹葉，接著跑出用青苔做成的門簾。她走過空地，用有力的後腳跳入育兒室的入口。小紋和小飛已經在裡頭了，他們還睜著眼睛，看起來一點也不想睡。鴿翅則充滿了睡意，因為她剛剛才趁著三隻小貓出去遊玩時，抽空去參加狩獵巡邏隊。

「嗨，妳回來啦，」小紋喵道。「我告訴妳，長老的故事好有趣喔！我們這一次聽了大遷移的故事，真可惜，妳竟然沒聽到！」

「是啊是啊！」小飛開心的說。「我敢說妳一定覺得很失望。」

「不，」小溪用力的反駁。「我可不失望，因為我以前早就聽過了。而且，我做的是比聽長老說故事還要有趣的事，」她喵道。

「妳去了哪裡？別跟我說妳摔下懸崖了！」小飛開玩笑的喵道。

「我去了巫醫窩，」她開始說。「我向薔光了解巫醫的生活，還學習好多種藥草！我學到了杜松莓、蓍草、罌粟籽、貓薄荷、艾菊和金盞花的用途！」還有死莓，她小聲的對自己補充。

「什麼？」小紋轉轉眼睛。「妳去巫醫窩學習藥草的名稱和用法？多無聊！」他大聲的說。

「我們學了一些超酷的打鬥技巧喔，」小飛興奮的喵道。「向塵皮和沙暴學來的。這才叫好玩！明天我要在影族入侵遊戲中試試看。」

「才不呢！很有趣啊！」小溪固執的喵道。「我想成為史上最好的巫醫見習生！」

小紋和小飛聽了，都訝異的睜大眼睛。「你想當巫醫見習生？」

「薔光不已經是巫醫見習生了嗎？」小紋喵道。「難道還可以有第二位見習生？」

「而且妳真的想放棄當戰士？」小飛接著喵道。「妳不想和敵人打鬥，或是為部族捕捉獵物？」

「而且巫醫是不能有伴侶和小貓的，」鴿翅緩緩的醒來。「妳真的要這麼做？」她喵道。

「為什麼不行？」小溪氣憤的喵道。「只要我多去巫醫窩幾次，用心的向松鴉羽和薔光學習藥草，說不定松鴉羽就會收我當見習生。況且，巫醫還是可以狩獵，或是和敵人打鬥啊！至於伴侶和小貓，我想我應付得來。」

「松鴉羽對小貓沒什麼興趣，」鴿翅搖搖頭喵道。「我太了解他了。巫醫們的確是可以狩獵和在重要時打鬥，但是他們必須要花大部分的時間治療病貓。在這樣的情況下妳很容易生病，我不希望妳因而死去。」

小溪難過的將臉埋進青苔中。為什麼我不能當巫醫？她一邊嗚咽一邊想著。就因為薔光已經是巫醫見習生了，所以我不行？雖然犧牲很多，但我相信我可以忍受。星族，祢明明就知道巫醫生涯對我有多麼重要，為什麼祢要讓這種事情發生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