垂柳下的樹蔭

第三章 見習生

溪掌的心裡卻充滿了失望感。

她不想要成為最厲害的戰士見習生。

她想要的，是成為最厲害的巫醫見習生。

溫暖的綠葉季夜晚，熱風輕輕的吹動著枝枒，使得綠色的樹葉被吹落，搖曳著，最後慢慢貼平在地上。月光照耀在流過雷族和風族邊界的一條小溪裡，溪水閃爍著微微的銀白色光芒。溪水持續潺潺流動，來到山坡上的一處窪地，在中央有一座小池子。四隻星光粼粼的貓兒坐在池子旁，不安的竊竊私語。

為首的是一隻毛髮裡摻雜著星光、帶有藍色眼珠的灰色母貓。她站起身，因為自己的跛腳而放慢動作。終於她找到了重心，穩穩的站著，抬頭面對所有貓兒。「那位巫醫已經來臨。」

「是的，」一隻帶有黑色斑點的白色母貓憂愁的喵道。「那位巫醫的確出現了，可惜松鴉羽沒有注意到她。」

「但是松鴉羽會在乎嗎？」另一隻淺灰色公貓疑惑的問。「他堅信薔光才是他正宗的見習生。」

「那個預言從部族的開端就已經存在，」一隻有著灰色毛髮和扁平臉孔的老母貓用粗啞的聲音喵道。「早在第一任巫醫出現時，星族就知道會有這麼一位巫醫誕生。」

「而且薔光現在本來就應該要跟我們在一起，」白色母貓嚴肅的喵道。「是松鴉羽違抗了天命，他救了她。」

「這不公平，棘莓，」帶有藍色眼珠的灰色母貓堅持。「我們憑什麼奪走薔光的生命？」

「憑這位巫醫的天命，煤皮，」棘莓喵道，隨即低下頭。「我也很不想要輕易帶走一隻貓的性命，但我知道為了預言，我們一定得這樣做。那位巫醫的生命能拯救更多條無辜的靈魂。」

「妳太善良了，煤皮。」灰色老母貓警告。「想想這個預言。如果薔光沒有死去，她就無法當上真正的巫醫。如果她不是真正的巫醫，她就無法拯救部族。代價有多高？薔光必須死！」

「但是黃牙、棘莓還有羽鬚，」煤皮拚命的想要說服其他星族巫醫貓。「我們不能白白送走一條性命！」

四隻貓重重的嘆了一口氣，沉默落在祂們之間。祂們都知道這有多殘忍，但無法阻止任何事情。預言既然已經出現了，就必須要服從。

「我還記得我死去的時候，」過了一會兒，煤皮靜靜的喵道。「那真的很不好受，由其是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為部族服務。如果以薔光的立場，她勢必會感到非常難過。星族的權力不能用於這種波及無辜的殺戮。」

「我們都知道，權力是不能濫用的。而且那位巫醫的天分已經展現出來了，」羽鬚喵道。「如果松鴉羽有注意到她，事情就不會被搞得那麼複雜。」

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，」棘莓振奮的喵道。「我們必須把預言傳下去。」

「是的，」煤皮垂頭說。「這樣我們才能避免四族再次面臨滅亡的危機。」

「是給預兆的時候了，」黃牙喵道。「讓這隻巫醫認清自己的天命。」

祂們互相注視，點點頭，便抬頭望向星群。深吸一口氣，祂們一起在夜空下喊道：互相殘殺的時刻即將來臨，四族的營地會被血覆蓋。一隻巫醫貓會拯救部族，結合古今所有真摯的真理和守則。星光統治湖邊，亦或是血？掌握在巫醫們的手中。

小溪把頭探出育兒室，看看周遭。她已經六個月大了，鴿翅也早已允許她獨自在營地裡玩耍，而且再過不久棘星就會命她為見習生。搞不好就是今天呢！她想。現在已經接近黃昏了，許多貓兒都已經從巡邏隊回來，在空地裡休息，吃著狩獵隊剛捕回來的新鮮獵物。小溪靈活的從入口往下跳，腳掌降落在柔軟的沙地上。安全著地後，她匆忙跑到獵物堆前，叼起一隻松鼠，便前往巫醫窩。

綠葉季已經過了幾乎一半，天氣漸漸炎熱，卻也帶來了部族的新生機。花落的小貓，小迴和小喜已經出生一個多月了，而白翅也搬入了育兒室，懷著樺落的小貓。想到有自己的親戚要出生，小溪不由得開心了起來。她原本的室友，小冬青和小火，也已經升為冬青掌和火掌，每天都開心的跟著他們的導師，蛛足和玫瑰瓣出去訓練。百合掌和種子掌升為了百合尾和種子斑，整個部族正在茁壯，絲毫不輸給其它部族。

幾個月來，小溪幾乎天天都去巫醫窩找薔光。松鴉羽並不是很喜歡她的舉動，但薔光倒是很樂意教她各種藥草的名稱。經過這樣日積月累的學習，她已經把很多藥草的名字和用途都背下來了。

金盞花治感染、蜘蛛網止血、艾菊治咳嗽…

小溪很納悶為什麼自己有辦法記住這麼多藥草。每次她去巫醫窩時，就能馬上記住新學到的藥草，使得薔光總是很訝異她對於藥草的記性。是不是我有這方面的天分？她暗自想道。可惜我不能當巫醫見習生。想到這點，小溪總是覺得不太開心，只能藉由去巫醫窩來安撫自己的情緒。

「薔光，我來了！」她在巫醫窩的入口呼喊。

「我在這裡！」薔光從後方的儲藏室探出頭來應聲，然後拖著她無力的後腿來到小溪身旁。「妳帶來了什麼？一隻松鼠！看起來真美味。」

「是啊，」小溪吞了吞口水，設法控制自己想咬下去的欲望。「這是我特別為妳挑的哦，吃吧！」

「我相信松鴉羽一定會想吃的，」薔光喵道。「沒多久前我吃了一隻田鼠，所以我的胃現在還充滿了食物呢。妳今天想要學什麼啊，小溪？」

「我想要學習如何治療傷口，」小溪經過百般思索後回答。「我…」

「小溪！」一陣呼聲從小溪後方傳來。她猛然往回看，想知道是哪隻貓打斷了她的話。原來是鴿翅正在高臺旁呼喊她的名字，小飛和小紋則跟在她身旁，他們的毛髮早已被舔得乾乾淨淨。「快過來！」她呼喊。「今天是你們的大日子。」

「抱歉，我改天再來好了，」小溪放棄了學習藥草的想法，匆忙的向薔光喵道。她大概能猜到鴿翅指的是什麼。

「好，」薔光向小溪眨眨眼，彷彿讀到了她的心思。「我知道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。也謝謝妳的松鼠囉！」

小溪點點頭，連忙跑出巫醫窩，來到鴿翅旁邊。鴿翅看到她，便輕輕的用腳掌把她抓住，舌頭劃過她的毛皮。「你們要成為見習生了，」她喵嗚道。「我真的好以你們為榮。」小溪聽到了感到十分喜悅，心跳也漸漸加速。我要成為見習生了！終於！

她往高臺看去，發現族長窩的門簾發出一陣沙沙聲，接著被緩緩的推開。棘星莊嚴的大步走出來，停在高臺的邊緣，使得所有在下方的貓兒都能看到他的臉龐。夕陽的光線照耀在他的毛皮上，使它從暗棕色變成閃耀的紅棕色，看起來就像團火焰一般。「讓所有能自行狩獵的貓兒到高岩下集合！」他喊道。

營地裡的貓兒豎起耳朵，漸漸集合到中間的空地。塵皮和沙暴從長老窩慢慢走出，花落則扶著在育兒室裡的白翅坐到門口，觀看儀式的進行。冬青掌和火掌從見習生窩中蹦蹦跳跳的跑出來，坐在他們的導師旁邊。

「今天我要命名三位新見習生，」棘星開口。「他們已經年滿六個月，所以即將要開始接受訓練。部族需要更多新血，而我很確定他們都能成為好戰士。」他用尾巴指示小溪和他的弟弟們上前。「小溪、小紋、小飛，請到高臺上。」

小溪大步爬上高臺，站在棘星身旁，她的弟弟們也爬了上來，眼睛都閃爍著愉悅的光芒。棘星用尾巴觸碰小飛的額頭，喵道，「小飛，從此刻起，你會被稱為飛掌。」

「我叫飛掌！」飛掌高聲歡呼，在下面的鴿翅很快的瞪了他一眼。

「莓鼻！」棘星向下喊道，一隻奶油色的公貓便離開他的座位，走上高臺。「是你收一位見習生的時候了。你有著過人的膽試和技巧，相信你能把飛掌教導的很好。」

「飛掌！飛掌！」飛掌和莓鼻碰碰鼻子，隨即退到一旁。在底下的眾貓歡呼著，小溪也抬高了鼻子高喊飛掌的見習生名。當呼聲漸漸淡去，棘星又將尾巴放在小紋的額頭上。

「小紋，你則會被稱為紋掌，」棘星喵道。「蜜妮，妳有著超乎想像的知識和技巧，」他向正走上來的淺灰色虎斑母貓喵道。「即使妳曾是寵物貓，妳卻能表現的像一隻堂堂正正的部族貓，就由妳擔任紋掌的導師。」

「紋掌！紋掌！」紋掌湊向前去，和蜜妮輕輕的碰觸鼻子。「我會教導你所有我會的狩獵和戰鬥技巧，」她承諾。

小溪在一旁開心的顫抖著。輪到我了！她忍住想要衝向前的舉動，勇敢迎向棘星的目光。說不定他在最後一刻會命松鴉羽為我的導師。

「小溪，」棘星在呼聲消失後終於喵道。「從這刻起妳會被稱為溪掌。冰雲，」棘星看向白色母貓。「妳會是溪掌的導師。希望妳能把妳所有的技巧傳授給她，」他向冰雲點頭。

冰雲走向前和溪掌碰觸鼻子，「我一定會讓妳成為最厲害的戰士見習生，」她開心的喵道。溪掌的心裡卻充滿了失望感。她不想要成為最厲害的戰士見習生。她想要的，是成為最厲害的巫醫見習生。但她知道現在她不能說出口，如果說出來了，可能會讓冰雲覺得很難過。於是她勉強把心裡的話給硬生生的吞了下去，然後向冰雲擠出一道微笑。冰雲也笑了笑，帶著她走下高臺。紋掌和飛掌在他們的導師旁邊開心的呼喊，臺下的貓兒也開始喊著，「溪掌！溪掌！」

「來吧！」冬青掌熱情的招呼溪掌。「我幫妳鋪了一個很好的床鋪喔！妳一定要趕快休息，才能在明天的訓練課程中有活力。」

溪掌無力的點點頭。她現在覺得好疲累；或者是說她的心已經沒有感覺了。她拖著沉重的腳步跟著冬青掌、火掌和她的弟弟們走入見習生窩。紋掌和飛掌還在旁邊興奮的吱吱喳喳著，彷彿還是兩隻小貓。

在窩巢所在的矮樹墩下，冬青掌用尾巴指示溪掌躺在她旁邊的一個臥舖裡。溪掌看了看，發現露珠掌和琥珀掌早已趴下來休息，便也在她的臥鋪裡躺下來。在這種時刻應該是要感到很興奮的，但溪掌的心卻完全不感到愉悅。她輕輕閉上眼睛。此時此刻，溪掌最想要的事情是蜷縮在自己的臥鋪裡，沉沉睡去。

一隻腳掌輕輕的戳戳溪掌。「起床了，溪掌！冰雲在等妳了。」

溪掌睡眼惺忪的張開眼睛。她原以為會看到育兒室厚厚的荊棘牆，卻發現自己睡在用樹枝建成的見習生窩裡，而紋掌正站在她的臥鋪旁。她想起來了。昨晚她已經成為見習生，而且是戰士見習生。溪掌感到失落，如果她天天都有訓練課程，便不可能有時間去巫醫窩。但想再多也無濟於事，只好蹣跚的站起來，走向紋掌和飛掌。「我們要開始訓練了嗎？」她問。

「對啊！」飛掌開心的喵道。「莓鼻、蜜妮和冰雲說要帶我們去看雷族領地喔！」

溪掌點點頭，她似乎覺得沒那麼興趣缺缺了。她知道就算是巫醫，也要認識自己的領地。「走吧，」她站起身把毛髮裡的青苔甩掉，便往外側走去，將腳踏上柔軟的沙地。

一走出見習生窩，莓鼻、蜜妮和冰雲正站在營地入口前。「我們現在能被允許先吃東西嗎？」紋掌問蜜妮。

「好吧，這次可以例外，」蜜妮想了一下，然後喵道。「你們等一下要去探索自己的領地，所以需要足夠的體力才行。」

他們一起走向獵物堆，溪掌為她自己挑了一隻老鼠。經過疲累的一晚，她的肚子早已餓壞了。溪掌用力的咬下去，溫熱的獵物美味極了，使她兩三下就把老鼠給吃完，滿足的舔了舔嘴巴周圍。溪掌伸了個懶腰後站起來，看看也差不多吃完的紋掌和飛掌。「我們可以走了嗎？」她問道。

莓鼻點頭，用尾巴示意他們上前。溪掌跟著她的導師走，穿過了被荊棘圍繞的營地入口。這是溪掌第一次到這麼遠的地方，她發現從這裡看下去，雷族營地正如鴿翅所說的被峽谷環繞。「我們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影族邊界，並重新標記氣味記號，」蜜妮喵道。

六隻貓一起快步跑過樹叢間。這真是個晴朗的早晨，淡淡的曙光照耀著整座森林，幾隻知更鳥站在枝頭上高聲鳴唱，充滿了蓬勃的生機。溪掌感覺到嫩綠的樹葉在她腳掌下沙沙作響，於是試著放輕腳步，深怕嚇到了獵物，她的筋骨也漸漸舒展開來。三位導師在前面走著，四處張望著察看獵物的動靜，而見習生們則跟隨在後，紋掌和飛掌便開始吱吱喳喳的聊天。

「小聲點！」莓鼻不高興的喵道。「獵物都要被你們嚇走了。」

突然在溪掌面前的冰雲停下來，用尾巴指示所有的貓兒止住腳步，「噓！」她小聲的喵道，飛掌和紋掌連忙噤聲。

溪掌順著冰雲的方向看，發現一隻老鼠正在樹根旁，握著樹上掉下來的榛果，放到嘴邊開始啃食了起來。她僵直身子，努力的克制自己撲上去的欲望，因為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還未經過訓練就抓到獵物。溪掌決定要看看自己導師的示範，學習如何捕捉老鼠。

冰雲蹲下，開始往獵物的方向往前潛行，尾巴翹起，她的腳步完全沒有聲音。溪掌的心臟簡直快要停止了。她看著冰雲的眼睛盯著老鼠，臀部擺動著，隨時就要躍起。突然一隻白頭翁發出了警告聲，於是老鼠發現了她，連忙放下果子，準備逃回樹幹下的地洞。但在牠逃走以前，她早已快速跳到牠前方，把爪子伸進牠的喉嚨。溫熱的獵物香味瞬間溢出，在場的所有貓兒都充滿了喜悅。

「抓得真好！」蜜妮誇讚。「我們先把它埋起來，等到回來時再把牠帶回營地吧。」

冰雲把老鼠放在地上，撥動泥土使牠被覆蓋。「這是你們下午的課程，」她向溪掌解釋。「妳和妳的弟弟們都要練習抓到一隻老鼠。」溪掌點點頭，以示瞭解。

他們繼續向前，溪掌看著自己腳下的青蔥樹葉轉變為柔軟的松針，抬頭往上看，榕樹和樟樹也漸漸轉為松樹。最後來到了闊葉林和針葉林的交界點，「這裡是影族邊界，」莓鼻喵道。「過來聞聞他們的氣味。」

溪掌和她的弟弟們向前湊，用力的皺著鼻子嗅聞。一股刺鼻的臭味頓時湧入溪掌的鼻腔，嗆得她喘不過氣來。她連忙跳回，匆忙用腳掌搓了搓鼻子。「喔，真臭！」

「那是影族的氣味，」蜜妮喵道。「對妳來說可能很難忍受，但是過不久就會感到好一點了。」語畢，她便走向一個雷族的氣味記號。「我們把雷族的氣味記號留在這種明顯的地標上。你們要像這樣做記號，」她在一棵樹叢旁留下雷族的新記號。

莓鼻和冰雲各自標記了自己的記號。「過來試試看，」冰雲向溪掌喊道。「你要學著做才行。」溪掌點點頭，走到冰雲旁邊學她留下了氣味記號。「這樣可以嗎？」她問冰雲。

「可以，」冰雲點頭。「認識了影族的氣味後，我們要去風族邊界附近看看。路程有點遠，但是中途我們會在幾個地點休息。」她們沿著原路回去採集剛才的那隻老鼠，之後冰雲便領著溪掌沿著影族邊界，往領地的更深處走，在領地邊緣和其他四隻貓兒會合。他們開始往風族邊界走去，沿路經過了一塊空地，冰雲便向溪掌那是兩腳獸在綠葉季時的地盤。

過了不久，莓鼻停在一處兩腳獸窩前面，用尾巴指示見習生們上前。「這裡是一個廢棄的兩腳獸窩，」他喵道。「平常對我們沒什麼用處，但是…」

莓鼻的話還沒說完，溪掌就瞟到了遠處的一叢綠色植物，她跑過去，仔細的聞一聞，熟悉的香味瞬間飄散出來。「貓薄荷！」溪掌大喊。「我可以帶一點回去給薔光嗎？」

「妳的見習生是巫醫嗎？」莓鼻不高興的向冰雲喵道。

「別這樣，」冰雲用尾巴彈了下莓鼻。「畢竟她曾在巫醫窩中向薔光學過一些藥草，」她看向溪掌。「可以，妳可以把它咬下來帶回去，但是這一路上妳就必須自己提著，」她溫柔的喵道。「剛剛莓鼻要說的就是這個。這裡帶給我們的最大好處就是貓薄荷，以前雷族暴發綠咳症時，火星也曾帶領族貓短暫居住在這裡。」

溪掌彎下身，用牙齒咬斷貓薄荷的莖，接著連莖帶葉把它含在嘴裡。她感到有點難受，但是想到薔光高興的樣子，她就把所有的不舒服都忍下來了。「我們走吧，」她含糊不清的喵道。

他們繼續跋涉，終於來到了樹林的尾端，走到風族邊界附近，在前方就是遼闊的高原。溪掌的兩條腿十分痠痛，她今天走遍了整個領地。飛掌和紋掌也是，他們倆都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。突然，飛掌的眼睛發亮，他往前跳躍，根本沒有注意到邊界。「嘿，有小溪！我想把腳浸泡在裡面一會兒！」

「不，不要！」蜜妮喊道，但是飛掌絲毫沒有聽見。他跑到溪邊，坐在岸上並把腳掌伸進水中。然而高地上傳來一陣吆喝聲，飛掌聽見了驚訝的愣住，不知該如何是好，而溪掌看到這幅景象，血液瞬間結冰。四隻貓兒跑過高地來到邊界旁，帶有恐嚇性的瞪著飛掌。「你在這裡做什麼？」一隻淺灰色虎斑母貓露出牙齒嘶聲道，把臉漸漸湊近。飛掌縮了下身子。

在飛掌後方，溪掌的毛髮早已豎起，但蜜妮用尾巴制止她想要撲上去拯救弟弟的舉動。「是我們越界了，不要豎起妳的毛髮，」她低聲警告，然後面對來勢洶洶的風族巡邏隊。「我很抱歉，流溪，」蜜妮溫和的喵道。「越界的是一位不懂事的見習生。他才剛當上見習生沒多久而已，希望妳能原諒他。」

「哼！」後方的一隻藍灰色母貓嘀咕道。「我也是見習生，卻不會越界。對吧，鼬毛？」她問她的導師。

「對，水掌，」鼬毛回答，發出一陣冷笑。「雷族就是喜歡越界。」

「我們說的是真的，」冰雲憤恨的看了鼬毛和水掌一眼。

「很好，」流溪不甘願的甩了甩尾巴。「你們可以帶著這位見習生安靜的離開。以後不准再越界，也不准在邊界附近逗留，」她警告。

「我們不會，」蜜妮保證。

「還有，別忘了把你們的見習生教好！」一隻淺棕色公貓嘲笑道。

「他會受到懲罰的，鬚鼻，」蜜妮冷冷的回答，隨即用牙齒叼起飛掌的頸背部，拉著他回到雷族領地裡。

「你在做什麼？」莓鼻氣急敗壞的責備飛掌。「你為什麼要越界？」

「別說了，」蜜妮舉起尾巴。「他還不知道什麼是風族邊界。飛掌，」她又對飛掌喵道，「那是風族的氣味，而你剛剛看到的小溪是風族邊界。以後你不能再越界了。」

「我知道了，蜜妮。我保證我不會再越界了。還有…我現在該怎麼辦？」飛掌緊張的喵道。

「那是棘星要決定的，」莓鼻給飛掌一個嚴厲的眼神。「他會根據事情的輕重而給予適當的訓誡和懲罰。現在我們最好在你惹出更多麻煩前，趕快回到營地去。」

一群貓兒快步往營地的方向走，莓鼻在排頭生氣的大步前行，飛掌則拖著尾巴緩慢的跟隨在後，難過的把頭垂下來。溪掌快步跑到飛掌身旁，輕輕的靠著他的毛皮，用尾巴觸碰他的臉頰。「別難過了，我想棘星應該不會第一次就給你太重的懲罰，」她喵道，然而飛掌卻不理會，垂頭喪氣的走開了。溪掌頓時愣住，看著飛掌漸漸走遠。回過神後，她嘆了口氣然後選擇跟隨在自己的導師後方。

過沒多久後他們終於拖著疲憊的身子穿過營地入口，回到溫暖的空地中。溪掌抬頭望向天空，發現太陽已經高高掛在正上方了。她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巫醫窩走去，向薔光打招呼並把貓薄荷拿給她。薔光很感激的向她道謝，讓溪掌覺得自己做對了事情，感到十分愉快。在經過了一番波折，她的嘴巴終於能放鬆些，於是她吐了幾口氣，快速的設法放鬆自己嘴部附近的肌肉。

出了巫醫窩後她瞟見冰雲正把她的老鼠放到獵物堆中，又往高臺望去，發現棘星正坐在自己的窩前和他的副族長，松鼠飛分享舌頭。莓鼻尾巴指示飛掌跟他走，溪掌看著他們走到棘星面前。

「莓鼻。」棘星向他之前的見習生點頭。「怎麼了？去探索領地時發生了什麼事嗎？」

「我們在風族邊界附近，」莓鼻喵道。「然後這個傢伙─」他用尾巴指指飛掌，「越界了。我們被一隻風族巡邏隊看到，還好他們肯聽蜜妮的解釋，不過我們還是免不了被嘲笑一番。我─」

「好了，」在莓鼻能講出任何可能會傷害到飛掌的話前，棘星打斷他，然後轉向飛掌。「我知道。飛掌，越界是非常要不得的，」他喵道。「戰士守則告訴我們每個部族都不能超出自己的邊界。雖然今天你是不小心的，但是你應該隨時隨地都要注意著邊界。就如你今天所看到的，越界會引發部族之間的爭吵，今天這樣還只是一般的對峙而已，這件事你應該在還沒當上見習生前就很清楚了。據我所知，你們今天下午是不是要去練習第一次的狩獵課程？今天下午你們就先練習幫長老蒐集青苔吧！你可以請溪掌和紋掌幫你。」

飛掌低下頭。「是的，棘星。」他低著頭走回空地，溪掌連忙迎上前。「怎麼了？棘星說什麼？」

「他說我們今天下午的狩獵課程要改成打掃臥舖，」飛掌咕噥道。「等一下我們就要去練習採集青苔了。」

「好啦，別這麼垂頭喪氣嘛，」溪掌親切的推推飛掌。「冰雲說我們可以吃一點東西。我們去獵物堆看看有什麼好吃的吧。」

她從獵物堆中挑了一隻松鼠，並且特別讓飛掌先咬一口。飛掌是吃下去了，但他看起來還是悶悶不樂，溪掌只希望下午的差事能分散飛掌的注意力，讓他感覺好一點。

「溪掌！飛掌！」

正在吃著獵物的溪掌猛然抬頭，發現冰雲和莓鼻正在叫喊他們的名字。紋掌則站在蜜妮旁邊，他的嘴邊還留著一些獵物殘渣，看起來很滿足的樣子。溪掌很快的把最後一口獵物吞下，便和飛掌一起走到冰雲身邊。

「我們等一會兒要去蒐集青苔，」冰雲喵道。「我們會走在營地的周圍。以後你們會自己去做這項工作，沒有導師帶領，因此你們必須非常留意。」

「為什麼我們不走樹林的另一側呢？」紋掌問道。

「因為這樣我們就要繞很遠的路，」莓鼻回答。「我想你應該不會想提著這麼多青苔繞路回來。放心，只要掌握好訣竅，就不會摔下懸崖了。」

他們六隻貓再次走出營地入口，走在峽谷邊緣。這是溪掌第一次走在這麼狹窄的小徑上，她照著冰雲的指示緩慢的行走著，在跨出每一步前先看清楚自己腳掌擺放的位置。溪掌往回看，發現飛掌和紋掌看起來也如此戰戰競競，不由得感到放心。至少連弟弟們也跟我一樣膽小！過了沒多久他們終於從峽谷邊緣走下到樹林中，來到幾塊大岩石旁邊。「我們的見習生都在這裡採集青苔。以後你們會和其他的四位見習生一起輪流做營地裡的工作，清理床鋪就是其中一項。」

莓鼻伸出爪子。「你們要像這樣把青苔刮下來，」他把爪子伸進青苔和岩石之間的細縫中，往下用力一鏟，一大片完整又乾淨的青苔就這樣被刮了下來，被莓鼻握在掌中。「在我們進行打鬥訓練前，我們要先多練習刮青苔。這個動作可以訓練你們使用爪子的技巧，對以後的打鬥訓練很有幫助。」

溪掌看著，然後伸出自己的爪子。「像這樣嗎？」她問，用爪子鏟起一片青苔。

「大致來說就是這樣，」冰雲點頭喵道。「但是妳的速度必須更俐落才行。爪子停留在青苔和岩石之間越久，就越容易把一些殘留的泥土和岩石碎屑刮下來。在蒐集青苔時，爪子也必須很準確的伸進它們之間，才能蒐集到大片的完整青苔，而不是一小片的零碎細屑。」

溪掌聽懂了。她再次伸出爪子，瞄準好要伸進去的地方。然後她舉起腳掌，快速的劃過岩縫之間。一大片完整的青苔瞬間掉落在泥地上，溪掌發出開心的喵嗚聲。

「不錯，」冰雲讚許的說。「但是下一次記得在揮爪後把青苔握在掌中，就像莓鼻剛才做的一樣，這樣才不會把青苔弄髒。」

他們練習了幾次，不久後便蒐集了許多青苔。溪掌感覺到自己的爪子越來越有力，每一次的揮爪也使她的爪功越來越靈活。她看了看自己的爪子，發現並沒有青苔沾附在它們之間。這就對了，她愉快的想，覺得十分有成就感。

「我們要像這樣把青苔搬運回去，」蜜妮把一片片的青苔叼在嘴裡，然後把剩下的青苔塞進她的脖子下。「這樣我們才能一次把它們帶回去。」那實在很好笑，溪掌看到了差點笑出聲來。

他們照著蜜妮的方式拿起青苔，快步走回營地。蜜妮帶著溪掌和她的弟弟們來到長老窩前，溪掌探頭進去，發現塵皮和沙暴正坐在裡頭梳理自己的毛髮。

「嗨，溪掌、紋掌和飛掌，」沙暴愉快的喵道。「當上見習生的第一天感覺如何？」

「還不錯，謝謝妳！」溪掌回答，報以一個微笑。「我們帶來了一些青苔給你們換新的床鋪。」

「啊，真好，」塵皮喵道。「現在的見習生都不知道在忙什麼，我已經好久沒有睡在新床鋪上了。」

「你們今天就有新床鋪可睡了，」飛掌喵道。

「很好，」蜜妮點頭。「現在你們先把舊床鋪清理出來，暫時擺放在長老窩門口。然後你們要先把青苔裡夾雜的塵土拍掉，再將它們鋪在長老窩裡。濕的青苔要先挑出來，放到空地中曬乾。」

溪掌照著蜜妮說的做，把長老們的舊床鋪堆疊在長老窩旁。從沾滿獵物碎屑和沙子的青苔，她可以看出來塵皮說的是真的，床鋪已經很久沒有清理了。紋掌在一旁負責把潮濕的青苔挑出，放在空地的一塊岩石上曝曬，而飛掌則用腳掌拍打青苔，一點一點的泥沙便落在沙地上。突然一道塵土飛起，散發到空氣中，溪掌打了個噴嚏。「噢！」她皺皺鼻子。

「這樣做就對了，」蜜妮鼓勵她。「待會兒我們還有育兒室和戰士窩需要清理。你們只要用這種方式做，就能做得很快的。」

溪掌點點頭，幫助她的弟弟們把乾淨的青苔鋪在長老窩的地板上。塵皮和沙暴溫和的向他們致謝，能得到長老的讚美，她感到很開心。之後的育兒室和戰士窩也是一樣，他們把工作做得又快又好，得到了許多貓兒的讚美。

溪掌漸漸覺得當戰士見習生不是壞事。看到自己對部族的幫助如此深遠，她覺得十分訝異。她發現自己已經逐漸適應這樣的生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