轉眼間聖誕夜已經到來,與方瑋交往似乎也有兩個月之久。我近日四處奔波,除了平常的課程,每星期也得抽出半天到唱片公司接受訓練與錄製專輯,加上最近有份學期末的報告,許多差事混雜在一塊,十分繁亂。幸虧忙得焦頭爛額時,還有方瑋陪著我,雖然他並非不忙碌,卻仍會抽空出來陪我散散心。

然而當自己有一位貼心的男友時,我不免遭受一些閒言閒語與白眼,多半來自以雯學姐和她的三五好友,以及幾位愛慕方瑋的吉他社成員。但我不在乎,至少自己有真誠的好友,禾楓、晴聿、曦婷學姐、紫翎學姐……這樣就足夠了。

寒風刺骨的冬夜中,我一手插入大衣口袋,另一手扣住方瑋,徒步在西門町的人行道上。台北濕冷的十二月氣候與台中截然不同,不太習慣這類天氣的我,只能穿著厚重衣物、套著馬靴、戴一頂毛帽,將自己從頭到腳包緊,以抵抗低溫。

我們倆才從公司錄音回來,原本預定要直接回家的,卻在經過西門町時,看到因為聖誕節而喜氣洋洋的大街小巷,便決定下公車來逛逛。除了購買小禮物外,也能紓解最近因太繁忙而造成的壓力。

我們周圍洋溢著歡樂氣氛,小孩拉著大人進入霓虹燈閃爍的遊樂場,一夥高中生在街上蹓達,互相嬉鬧;就連老人們也被這喜氣感染,面帶微笑的聽著聖誕歌曲。

「明天就是聖誕節了呢,」方瑋看向商店街,不禁喃喃。「街上……好快樂。」

「是呀,」我莞爾,「今晚我們在街上一起過吧?」

「妳難道不介意沒和薛禾楓、顏晴聿一起過節?」他耳聞,驚訝的愣了一下,隨即有些納悶的問道。

「她們是有邀我,但我會向他們解釋的,」我低下頭,拉住方瑋的手臂。「今年聖誕夜,我想和你一起過。」

他只是輕輕摸了摸我的頭,然後握住我的手繼續向前走。

我們經過一家專賣聖誕商品的店鋪,望見被裝飾得五彩繽紛的聖誕樹、包裝精美的小薑餅人甚至是大型薑餅屋,以及布製的聖誕禮物襪和聖誕精靈帽,使得我停下腳步,目不轉睛的盯著店內,猶豫著該不該進入。

「想進去嗎?」方瑋見我徘徊許久,於是問道。

「嗯,我想買些禮物送給好朋友。」

「那就進去吧,」語畢,他便拉著我通過店門。

裡頭播放著熱鬧的聖誕音樂,親切有禮的店員們穿著紅色的聖誕服,一見我們進門,連忙走來招呼。「先生小姐你們好,請問需要什麼商品呢?」

「我想要送禮物給我的兩位好友,不知道店裡有什麼推薦的?」我問道。

「請問小姐您的好友的性別、大概年齡及性格?」

「兩位都是女生,十九歲,一個比較浪漫,一個比較活潑。」

「這樣啊……」店員想了一會,接著引領我走到最後方的商品區,「若是浪漫的朋友,我推薦買任一水晶的裝飾品,而活潑的朋友,可以送一頂可愛圖案的帽子或手套呢。」語畢,她拿起一些販賣品,讓我可以參考。

我在店裡徘徊了好一會兒,東瞧西瞧,才決定遵照店員的建議,買一雙印有雪人圖案的手套給晴聿。至於禾楓,雖然那水晶外殼、裡頭有飄雪景觀和小建築的裝飾品很美麗,但她同時是個注重實用性的人,絕對不會想收到會沾灰塵的物品。因此經過一番思考後,我最終為她購買的是白色系的耳罩。除此之外我又加買了兩個薑餅人,作為附加的小點心。

「蘊昕,你看,」突然方瑋從後方拍了拍我的肩,我回頭一望,發現他戴著一頂看起來十分保暖的紅色毛線帽,上頭織著綠色的聖誕樹。「這頂帽子你覺得如何?」

「你戴起來蠻可愛的呀,」我笑道。

「真的?那我就買這個囉!」方瑋將帽子取下,接過我挑選的物品,然後拿至櫃檯。他原想幫我付賬,但由於我的堅持,他才不太情願的讓我掏出皮包。女店員收了現金,便從櫃中拿出聖誕老人及鈴鐺的包裝紙,手藝精巧的為我們將禮物裝盒、包裹,打上灑有銀粉的蝴蝶結,並且與已經放在塑膠袋裡的薑餅人一同裝入紙袋。最後她將兩只沉甸甸的紙袋遞過,微微鞠躬,就送我們出了店門。

逛街購物往往使人心情愉快,原本冷到無法動彈的我,買完禮物,竟開心的哼起聖誕歌,一手提著紙袋,一手拉著方瑋,輕快地跳躍起來。

「嘿,」方瑋出聲,「紙袋一直晃,小心裡面的東西掉出來。」

「不會啦,剛剛店員有把袋子封好,而且裡面又沒有什麼易碎物品。」我停下腳步,像個小孩般,理直氣壯的看著他解釋。

「有薑餅人。」

「啊,對!」我瞬間想起,臉色發白,急忙拆開袋子確認。完了,一個薑餅人的頭已經有些裂開。

方瑋嘆口氣,「我們到別家店再買一個好了,至於這個碎掉的,等會兒就吃掉吧。」

「就這麼辦,」我低下頭,「對不起。」

方瑋只是溫柔的說道,「沒關係,一個薑餅人不會很貴,下次小心點就好了。」接著他將我擁入懷,輕拍我的背,試著想要安撫感到愧疚的我。

我靠在他胸膛上,只是淡淡一笑。過了幾秒之後我便放開環繞住方瑋的手臂,牽著他繼續前進。

走到西門町鬧區,小吃攤販林立,禁不起食物香味誘惑的我快步走向其中一家,點了份燒餅好填飽空腹。方瑋也跟過來,在隔壁買了一份烤香腸。我們兩三下就把食物給解決,繼續向前,恰好經過一間專賣薑餅人的店家,因此重新買了一份。最後經過一間便利商店,我們停下腳步,決定買些零食來消磨夜晚。

「要喝飲料嗎?」繞了店內一大圈,方瑋指了指裝滿飲料罐的大冰箱問道。

「當然囉,」我正想伸手拿一瓶紅茶,卻被方瑋打斷:「在寒冷的聖誕夜,應該要喝一些酒暖暖身子。蘊昕喝過嗎?」

我搖搖頭。雖然自己已經滿十九歲,但幾乎沒有經歷需要喝酒的場合。方瑋向我眨眨眼,然後從冰箱中取了一小罐啤酒。至於我不知道自己的酒量,只好選擇了酒精濃度較低的水果酒。

步出超商,我們沿著西門町的人行徒步區緩緩行走著,累了,便並肩坐在街道旁的長椅上稍作休息。方瑋拉開啤酒罐,咕嚕的喝了一大口,我也小啜了甜甜的水果酒。沒什麼酒味,還在我可以接受的範圍。接著我拿出裂開的薑餅人,剝成一半,慢慢咀嚼了起來。

嬉笑聲傳入耳中,幾位小孩在前方的道路上追逐。我跟著他們的步伐移動視線,才發覺遠方有一位身著紅衣、帶著白色鬍子的聖誕老人,正在向行人發送糖果。只見路過的兒童個個發出天真無邪的笑容,而大人們,收到那包裝可愛的小禮物,也不免發出會心一笑。

聖誕老人一邊發著糖,一邊朝我們的方向來,最後停在我和方瑋面前。「先生、小姐,聖誕快樂,吃顆糖果吧?」

「真謝謝你了,聖誕快樂,」方瑋輕輕一笑,接下他遞給我們的兩個紅色糖果包裝,望著它一會兒。「這糖果有什麼特別的嗎?」

「這只是一般的糖,」聖誕老人解釋。「甜甜的、能讓人心情感到愉悅。這些糖果的特別之處,倒是在於它的包裝紙。裡頭有文字,是聖誕老公公要送給接受禮物之人的!」他呵呵笑了幾聲,就往另一條街離去,再次留下我們倆。

方瑋將一個糖果包裝放入我手中,我一頭霧水的拆開糖果包裝紙,吃下裡頭的櫻桃口味水果糖。果真如聖誕老人所說,心裡頓時覺得甜滋滋的,世界也似乎變成了粉紅色,好不令人開心。

「『努力去追求自己的夢想,』」方瑋朗讀出他的糖果包裝上的文字。「這真是太好了呢,正是我最需要的一句鼓勵。」

突然想到自己的包裝紙上也有一段話,我連忙將已經塞到口袋中、被壓得皺皺的包裝紙拿出,瞇起眼睛讀出文字。瞬間我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,心頭微微一怔,覺得自己快樂的想要飛上天。

「『你會和你最愛的那個人,永遠在一起。』」

方瑋驚愕的愣住,但嘴角隨即浮出一抹喜悅的微笑。酒精使他的雙頰微醺,他緊緊擁住我,不讓我逃開。

我忍不住大笑,莫名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,心口微微刺痛,卻不令人感到苦澀。

遙遠的天邊響起幾聲巨響,抬頭一望,發現人們不知從何處施放起聖誕煙火,絢麗的色彩、專屬聖誕節的煙火圖案在空中渲染。然而最讓人感動的,是一顆綻放的愛心。

我專注的觀賞煙火,直到方瑋輕輕觸碰我的肩膀。轉過頭,他卻突然將臉湊近,我們之間完全沒有距離。還來不及反應,事情就已經發生了─

十九歲那年的聖誕夜,方瑋在西門町街道的一處長椅上,安靜、無聲無息地吻了我。

不知過了多少時間,他才移開自己的唇,用渴求的眼神凝視著。我則滿臉通紅,選擇靠上他寬大的肩膀,任由煙火在冷冽的夜空中繼續開花結果,最後凋零而去。當煙火結束,只聽見方瑋在我耳邊呢喃:

「這是我,收過最好的聖誕節禮物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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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微柳‧颯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