禾楓

很快的離聯誼又過了一個月,星期一早晨,我睜著眼睛躺在床上,不想從溫暖的被窩中離開。看看時鐘,已經早上七點半,還有兩個半小時能悠閒的吃早餐和做其他事情。

我的腦中一直重複播映著那天聯誼結束時,面對連勝凱突如其來的告白,自己不知所措的場景。而那甚至觸碰到那不堪回首的記憶,讓我不禁流淚,他則緊緊將我抱住。

「我喜歡妳,禾楓,整整三年了。」

聽到這句話,我沒有答應,但沒有拒絕,更沒有推開他,只是不停的哭著。最後只記得自己是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回到家中的。

也許了解真相使得連勝凱在我心裡也擁有一份地位了吧。

在那之後,我便和他保持聯絡,他也時常打電話來跟我寒暄,次數頻繁到晴聿總是以曖昧的眼神看我。

一星期前的下午,我和她相約去逛街,當我正等待晴聿出現時,連勝凱打電話與我聊了好久,最後還是自己逼他掛斷的。而一結束通話,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晴聿立刻就撲到我身上,呵呵呵的一直笑。「喲,小禾,什麼時候跟連勝凱那麼好了?」

我斜睨著她。「聯誼過後就比較熟了。」

「其實他也不錯,可就得小心不被捉弄啦!」晴聿拍拍我的肩大笑。

「那妳和楊彬呢?」我好奇的反問。

「哈哈,ok的,他有時假日還會找我出去呢!」

「那也不錯呀,」我輕輕微笑。

翻了個身,不禁想起蘊昕昨天告訴我,她的爸爸一個月前剛過世,因此她假日常常得南下,最近沒辦法來和我們一同出去遊玩。我打從心底感到難過,失去父親一定讓她非常痛苦。

最後我漸漸受不了,從床上緩緩起身時,發現也八點了,於是到浴室盥洗,換上輕便的服裝,就要出外用餐。

雖然我和自己的母親和哥哥一同住,但他們平時都很忙碌。我的哥哥薛祐齊,最近正為他的報告趕工,而母親則是繼續工作。原本只是一名公務員的她,自從我上高中後,就以「爍瑩」這個筆名開始了寫作生涯,至今已經出版不知多少本散文集。外人都很難相信我有個作家母親,但我深深以她為傲,那是她與爸爸離婚後,抒發情緒的一種方式。

因此通常我只能自個兒解決三餐,接著默默的到學校上課。

我走進住家附近一間咖啡館,買了份早午餐和紅茶,便坐在店裡的一角,靜靜的享用。我各傳了一封簡訊給晴聿和蘊昕,然而她們似乎在課堂中,沒有立刻回覆。

花了一段時間才將大份早餐吃完,最後我用紙巾抹抹嘴,感到十分滿足。付了錢後我便提起包包,搭上公車前往台大。

進入校園,路上的學生─尤其是文學院的─都紛紛認出我來,親切開朗的與我打招呼,即使我連他們的名字都不太知道。甚至也有男孩紅著臉從身旁擦過後,他周圍的人便接著興奮的發出怪叫聲。

雖然很多人都羨慕這種高人氣,我卻覺得這一點也不好。

我努力閃躲人群,平常只需要走十分鐘的路,竟然花了二十幾分鐘才抵達。一進教室,我快速的從包包裡拿出書本和講義,低頭閱讀,一方面讓自己不被周圍影響,也能預習接下來的課程。

過了不久教授走進來,於是我把心神專注在課堂上。這堂課是西班牙文,難纏的捲舌音和文法簡直快要將我扳倒。高中時我曾學過一點點,但它比英文還要複雜,因此現在只記得基本的幾個單字和句子。處於劣勢狀態的我,只好不停的默背,並且努力的聽課,試圖跟上其他厲害的同學的腳步。

一堂課下來,當然就累壞了。幸好接著是較為輕鬆的通識課,主題是藝術。欣賞著美麗的繪畫作品,讓我心情不禁放鬆了些。

十二點半,我和晴聿、蘊昕相約在學生餐廳吃午餐。蘊昕看起來仍然十分沒精神,一個月以來她都是如此;倒是晴聿,笑嘻嘻的,似乎是有什麼喜事瞞著我們。等大家都點完餐,坐下開始享用,她才終於開口:

「小禾,昨天我超開心的,」晴聿眉飛色舞的揮動著她的筷子,「我和楊彬一起出去夜遊看星星,結果你猜怎麼著?他跟我告白了耶,呵呵!」

「呃……他是誰?」沒跟我們去聯誼的蘊昕問道。這種事情,晴聿通常都只跟我說的。

「就是上次聯誼載我的男生呀,對我超好的,而且……」

「好了啦,妳看妳的麵都快冷了,先吃。」我忍不住打斷。

「喔,好吧。」晴聿掃興的低頭夾起一團麵。

其實我阻止她繼續說下去,不是食物的關係,而是眼光餘角瞄到蘊昕的臉上存著一種失落感,也許是因為沒跟我們去,或是這陣子太累吧。但依照晴聿口直心快的個性,絕對不會注意到這類小細節。

「對了,說到聯誼,」我拍手,然後從包包的小夾層中取出牆壁吊飾,遞給蘊昕,「這個是要送妳的,希望妳喜歡!」

她原本呆滯的表情忽然閃過一絲驚訝,接著才回過神來,微笑著接下吊飾。「謝謝妳,我很喜歡。這圖案很漂亮。」

「真不懂為什麼小禾要選這個給妳,」晴聿一邊吃著麵,一邊不經意的自言自語。「我覺得它不好看。」

蘊昕只是愣愣的看著吊飾,最後才吐出一句,「小禾真是跟我心有靈犀,知道我喜歡這個圖案呢。」

我沒說什麼,但我相信她有可能猜到了。這最後會水落石出嗎?

「如果我沒記錯,蘊昕的生日是下星期吧?」將自己點的義大利麵吃完後,我在等待她們倆之際,點開手機的行事曆看看。我突然發現下一行格子有個生日蛋糕圖案,才記得她似乎提過她的生日。「想要一起慶祝嗎?」

「通常家裡就會慶祝了,但現在我爸過世,我媽……她應該沒心思注意到這種事情吧。弟弟能幫忙買個蛋糕就不錯了,」她聳肩。

「既然這樣,那要不要一起慶祝?」晴聿也吃飽了,放下筷子,興高采烈的問。「我們可以預訂一家餐廳,然後約多點人一起去!像是妳的直屬啦、吉他社的學長姐啦,或是其他朋友,都可以來。」

「聽起來是個好主意,」蘊昕這才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,「謝謝妳們。」

「我們下一堂有課,必須要先離開,」晴聿起身,拉著我往餐廳門口走去,「我會好好準備妳的生日會!」

蘊昕往我們的方向笑了笑,便低頭慢慢解決她的漢堡。

下午仍有四堂課,但我的心雀躍不已,上課也比平常認真許多;想到可以一起慶祝蘊昕的生日,就忍不住期盼那天的到來。

離上次與許多人慶祝某個朋友的生日,似乎不久,但意義最深的那次,我卻永遠也忘不了,深深印在我腦海裡。

屬於我和她的那兩次生日。一次是我自己,一次是她。一次是快樂的回憶,一次是悲慘的。

放學,我剛好需要購買些文具和書本,於是便到一家著名的連鎖書店逛逛。這兒離學校有段距離,但所賣的東西除了種類多樣外,也比較廉價,就算加上車費依然十分便宜,因此便成為我假日最常來溜達的場所。

我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莎士比亞著作,那是上課時要用到的;接著到語言學的櫃子取了幾本法語學習書籍;又拿了ㄧ些需要的文具;最後我繞到小說區,目不轉睛的盯著滿滿一整櫃的小說,吞了吞口水。

我這個月的預算不太夠,購買這些上課得用的東西後,只剩下一點點錢。而且也不知道自己未來是否需要更多,實在是好掙扎啊……

望著渴望已久的小說,我想再往前一步,卻又忍不住退縮。

唉,不管了,就這麼一本吧!

於是我衝上前,將最想看的大學校園小說拿下,便快步走向櫃台,深怕自己突然改變主意。

「不好意思,我要結帳……」我將所有的書,碰的一聲放在櫃台上,對低頭閱讀的店員說道。但接著我嚇著了。

他抬起俊秀的臉龐,帶著溫柔的笑容就這麼看著我,然後拿起物品,動作俐落的將它們一一刷過。

怎麼這麼熟悉?該不會……是他?離那兒這麼遠,卻還能遇見他?

我迅速的瞄了那個店員的工作證,上頭的名字使我不禁愣住。程以賢。

我漸漸被捲入思緒中。

「找妳出來,是想把一首歌彈給妳聽。」

「我喜歡妳很久了,別人說什麼我不會在乎,因為我知道妳有一顆美麗的心,跟那些人不同。」

在記憶中,他也是這麼微笑的。那是個會讓我感到快樂的笑靨。

但腦中卻又漸漸被另一種聲音填滿:

「程以賢怎麼能和她在一起?兩個人如此不配,不要臉。」

「簡直是個大笑話嘛。」

接著又是一道尖叫:

「錯了,我每天這樣跟妳說他的事情,妳一定知道,我喜歡他,真的好喜歡他……妳怎麼可以背叛我?我到底哪裡跟妳有仇了?」

突然冒出這麼多聲音,頭昏腦脹的我,聽到他說道,「小姐,小姐,你還好嗎?」

回過神,才發現他將裝著書本的提袋遞給我,卻不見我取走,於是納悶的問道。

「請問……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?小姐怎麼一直看著我?」

「嗯,沒事,」我咳了一聲,從他手上接回我的東西。

「那請付現,謝謝光臨,」他伸出手,我則將鈔票放進他掌中,溫度還是依然溫暖……

他微微的向我鞠躬,然後又轉身拿起下一位客人的東西。我則輕輕的向他點頭,然後不顧店裡其他客人的目光,慌張的跑出門外。

再一次的碰面,怎麼會如此難受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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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微柳‧颯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